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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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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个多月后,整个北方进入秋意萧索的季节。

山中古道,一行人在滂沱大雨中朝京师疾驰。轻车简行,蓑衣笠帽,和普通的行旅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他们腰间佩戴的绣春刀彰显了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

他们春天从京城出发到宣府,离开宣府时,已是深秋时节,塞外开始飘雪。等他们穿过燕山一脉的群山峻岭,越过一个个哨所驿站越过长城,即将抵达京城之际,天空下起大雨。

瓢泼雨势不能阻挡这群郎子们想要回家的渴望。他们连中秋都是在北漠的战场上度过的。从战场上下来,一回到宣府,还来不及等新任总兵履职,他们就跟随他们的大人一刻不停的踏上返京之旅。

领头的青年面容冷峻,铁人铜身般的身躯驭马疾行向前,破开连绵雨雾。

“沈大人!皇陵快到了!”一脸疲色的亲卫朝前方缄默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笠帽下的俊容落满雨水,沈誉隔着雨雾朝皇陵的方向眺望过去,陵园静穆,松柏矗立成行。一条泥泞小道直通向山间,营房和青瓦白墙的宅院在雨中隐约可见。那里住着修建皇陵的匠人、侍卫太监宫女和守陵人。

她的祖父陆骞如今就在此处,在陵园为先皇考守墓。他该去拜会的,可是他又有何脸面去见陆老大人?

他没有照顾好她。他从开平卫回来,她已不在宣府的总兵府。她留给他的只有一双还未来得及叫他试穿的靴子,和一封信。她说她回京城去了。

护送她的骑兵在路上被她甩掉。她还托过路的行商给骑兵们带话,说他们的骑术太差劲,她不耐烦等,自己先走了。

她总是这么促狭,爱捉弄人。

沈誉不敢细想。心里存着小小的一点希冀。她一定回了京,就在京城的家中等他。

“你们要歇就在此处歇置片刻罢。”他淡淡的说,继续打马前行,铁蹄下泥浆飞溅。

郎子们咬紧牙关紧跟上去。

回到京中的沈宅。一个仿佛从泥塘里打过滚的人破门而入。

下人们正待呵斥,发现这个浑身淌着水的泥人是自家大人。

沈誉不顾众人惊惶的行礼问安和沈婶娘关切惊讶的询问,闯进院中,房中。

哪里都没有人。

果然是个骗子。跟她写给他的信一样。

“沈大人,我走啦,我先回京城去了,你莫忘记带两只羊羔回来,帮我送给张娘子,莫要叫吴三娘晓得了,她会笑话我的,切记。”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随意的就像出门去街市前给他草草留了个口信,只记得她的羊羔,她的闺中姐妹。这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他走得匆忙,忘了帮她带羊羔回来。她若晓得了,一定会生气。生气了才好,来找他算账吧。

沈誉把靴子脱下来,放到床边。靴面上和靴子里的积水太多了,一下子就把靴面压得倒了下去。他也浑身湿漉漉的倒在床上。

他不在家这段时日,婶娘把家中收拾的很干净,就像一间新屋子一样,充斥着陌生又崭新的气息。

在这个让他陡然觉得陌生的地方,她巧笑嫣然的俏脸在他的眼前来回晃,一双梨涡挂在两边脸颊上,她的笑声无处不在,还有她一声接一声的唤他,“沈大人,沈大人……”,时而俏皮,时而娇滴滴的让他心猿意马。

她在他耳边叠声唤他,他的头脸就像被从中间劈开成了两半,头痛欲裂,两耳轰隆作响。

沈婶娘领着仆妇跟进来收拾他一路洒落的水渍,捡起地上的靴子端详,蹙眉道:“宣府那边绣娘的活计这些年也没长进,还是那么粗糙,线匝得不够紧,都开裂了,怪不得兜了一鞋底的水。”

婶娘说着就要把靴子扔到外头去,沈誉从床上坐起,制止住她:“还穿的,劳烦婶娘把破了的地方重新缝上。”

说完再次倒到床上。在他身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疲乏和消沉。沈婶娘暗自吃惊,心说这趟宣府的差事看来当真不容易。

沈誉没有躺多久,北镇抚司的属官过来回禀他不在京中这段时日的事务。

“前些日子,兵部的人连番弹劾大人包庇纵容妻族行凶、为非作恶,说的就是陆如柏。后来陆如柏被问罪斩首,陆家四郎代妹写了一封陈请书,托宣府佥事衙署呈送到朝廷。陆氏兄妹在陈请书中说,陆如柏怙恶不悛,有愧于天子教诲,既被斩首惩戒,陆氏子女无敢怨怼,自当更加尽忠朝廷和万岁。陆五姑娘自知不堪为大人良配,在陈请书中自请下堂求去。自此,兵部再无大人的错处可拿,弹劾才平息下来。”

“兵部有哪些人参与了弹劾,把名单拟了给我,”沈誉的声音如同浸了冰雪一般寒冷,“兵部尚书在军粮贪腐一案中下狱,我正愁找不到他下头还有哪些跳梁小丑,既然都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属官拱手称喏。

紧接着,随着沈誉回归,在朝堂上如疾风过境掀翻了草皮,京中官员主要是兵部下头的,那些或贪腐或渎职或行事不检的,无不人仰马翻,不由分说被拘到北镇抚司刑讯。

官员们都不傻,宁可落到都察院手上,最大的酷刑不过是被剥夺官身,颜面和尊严扫地,没脸没皮的照样能活着。万万不要落入北镇抚司的魔掌中,那是真的会被剥掉一层皮的。北镇抚司的地面日日清洗,也洗不净从刑室里流出来的污血。诏狱中鬼哭狼嚎的声音终日不散,人们宁可绕道而行,也无人敢从旁边经过。

不过月余,北镇抚司新任指挥使的凶煞之名在京中广为流传,令小儿止啼,让心存不轨的官吏无不畏惧。

依然没有找到陆蓁。他递了信给老肖,老肖回信,说他们把宣府每一寸草地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陆夫人。

这个骗子,口口声声跟他说喜欢宣府喜欢开平卫。还骗他跟她一起留在那里。却跑得无影无踪。

转眼到了年节前夕,按往年惯例,宫中连着多日都要举办宫宴。沈誉吩咐宫中禁军多加戒备。

属官回道:“今年年底的情形约莫和往年不同,张贵妃临盆在即,吴太后的病情日趋恶化,皇后娘娘说今年的宫宴一律从简。太医院说恐怕太后撑不过明年三月份去,皇陵那边也要早做准备。”

沈誉在看老肖新寄过来的书信,脑中电光火石忽然一闪,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问:“你刚才说什么?”

属官被他吓了一跳,磕巴起来:“属下刚才说张贵妃和吴太后……”

沈誉置若罔闻,抄起绣春刀大步朝外走去。

他怎么早没想到,陆骞在皇陵,陆蓁从宣府回来必定去寻她的祖父去了!

寒冬大雪,行人匆匆走在返家的路上,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唯他一人骑马朝城外飞奔,在漫天风雪中疾行。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如琉璃一般清冷孤寂,唯有他的胸膛是火热的。

皇陵旁边,上回他们从宣府回京时看到的泥泞小路如今已经落满厚厚的雪。

沈誉下了马,在雪中一步一陷,朝陆骞居住的小院走去。

雪地被他压得咯吱咯吱的响,银铃般的笑声从院中传来。沈誉呼吸窒住,从柴扉的缝隙望过去,那个窈窕俏丽的少女披了一件和雪花一样洁白的大氅站在院中,背对着他。

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终于想起去推柴门,脑后劲风袭来。有人偷袭他,没有杀气,只是想阻止他而已。沈誉不在乎,只想快些推开柴门,看也不看的拿绣春刀的刀鞘格挡。

门推开了,他被身后那人一掌击中后背,随着被打开的柴门冲进院中,摔到地面上。

陆蓁吃惊的转过身来。

“五姑娘!这个登徒子在门外偷窥!”

“沈大人!”

一个老者浑厚的声音和陆蓁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誉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也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他从地上擡起头,朝陆蓁喘着气直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沉寂了那么久的呼吸,终于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沈大人,你怎么连我家的陆伯都打不过!”

听这语气,有点小小的嫌弃,又满是怜爱。她脸蛋红扑扑的,欢喜极了,奔到他身边拉他起来。

袭击沈誉的是跟随陆骞多年的忠仆,这时也看到倒在地上的青年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他家五姑娘终日惦念的人。忙歉意含笑上手来拉他。

沈誉朝陆伯摆了摆手,仍然只是半趴在地上对着陆蓁笑。陆伯的功夫若放在锦衣卫中,比他手底下大多数番子强的不只一点半点。这段时日他的人也多次上皇陵来办差,没有一人发现她在这里。有陆伯和陆骞在,怪不得他总也找不到她。

陆蓁心里又酸又甜,吃吃笑得极为快活,口中嚷道:“沈大人,你莫不是要赖在地上不起来了呀!”

说着话又来拉他,被他猛地拽向地面嵌到自己怀中。她头上只戴了一支他送她的银簪,还有一朵白色绢花。她在给她爹守孝。

陆蓁羞得挣扎:“陆伯和祖父都在呢!”

他却不放,连连唤她的名字,叫着“蓁蓁”。

“莫再生我的气!我揍过小方了,老肖和巴图也都揍了他。”

陆蓁听到“巴图”两个字,眼睛瞬间亮起来。

沈誉连忙说:“巴图已无碍了!”

“真好,真好……”她喃喃不停,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这是她最大的心结。

她从宣府回京,快到皇陵时甩掉了护送她的骑兵,到了祖父这里。一直没给四哥去过信,关于巴图,不敢去想,也不敢问。

看到她的泪,沈誉慌了,连忙道:“巴图从未怪过你!他们都很挂念你。”

“沈大人,那你挂念我想我吗?”陆蓁捧着他的脸,一边流泪一边亲他。

沈誉的身子一僵,这时才察觉自己的孟浪。陆伯还在院中,陆老大人也应该在屋里头。可他无法拒绝她的吻,他想她,想得都快疯了!

正对院子的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蓁蓁,把客人请进来坐,没个女娘的样子。”没有责备,只有宠溺。

沈誉脸红不止,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也把陆蓁拉起来。陆伯笑呵呵的提着茶壶进屋。两个年轻人躺倒在地上说话的时候,他在院中收集了满满一茶壶的雪水,搁到炭火炉子上煮茶。

陆蓁笑眯眯的拉着沈誉的手进屋。

沈誉进屋后拜见陆骞,暗暗大吃一惊。那个枯瘦的老人比他出京时又衰老了许多,已是油尽灯枯的模样。

他压下眼底的震惊之色,转头望陆蓁。陆蓁眨着一双湿润的杏眼,忧愁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陆骞撒娇笑道:“爷爷,您偷听沈誉和陆伯说话!”

明明和沈誉说话的是她,她却说是陆伯。她惯会胡搅蛮缠,把他们仨都打趣了。

陆骞的微笑泛着一丝无力,对沈誉道:“你来接蓁蓁回京?”

“爷爷!我不回去!我哪也不去!”陆蓁着急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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