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油（1/2）
尸油
她在段玦双臂间转过身，擡眼看向他。
“不满意不喜欢我是一回事。”段玦松开右手，左臂仍然环绕在尹青岚腰侧。他朝旁边张开手，后面十几米处石桌上的果盘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他眼窝很深，眼珠子黑得像墨，笑起来的时候深情风流的一塌糊涂。现在眉峰压下，垂下头仔仔细细盯着尹青岚的样子却又很容易让人脊背发毛：“但你不打算给我机会，我真的很生气。”
“我想对你好，你别把自己关起来，别让我把你硬扯出来，到时候你又不高兴。”段玦语气平静的说完这句话。随后把果盘放到尹青岚手上，手掌轻按尹青岚肩头。推她后退两步到房间里。
房门就这样在尹青岚面上关上。
这时候尹青岚关节处的桎梏感才彻底消失。破碎的灵骨和经脉被阴气狠狠转过一遍，尹青岚半边骨头都是疼的。可尹青岚的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生气，她看着那一碟红彤彤的西柚，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反复回想刚才段玦说的话。
...要苍生？
什么意思？
段玦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他自傲，不需要也不会夸大自己的能力。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是真的有能力对苍生做点什么。
尹青岚把西柚放在床头柜上，按着肩膀叹气：“不对劲。”
这种隐隐的担忧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尹青岚收拾好心情，推开房门后犹豫一会，最后还是去到厢房餐厅。里面坐着四个小孩，各个都精神万分，啃肉包子啃的满嘴油光。而以前这个时候，段玦已经拿着糖罐子帮尹青岚往豆腐脑里加砂糖。
昨天的风波暗流四个小孩一概不知。周南池很快乐地坐在对面，看到尹青岚，热情招呼让尹青岚过来吃。
尹青岚笑起来，拉开椅子坐下：“常云珈那边怎么样？”
“他已经差不多把蛟龙骨消化完了。”周南池说着，又摸摸脑袋，有些遗憾道：“昨天家里打电话让我去一趟泰山庙，我下午就得走，看不了结阵了。”
“没事，有事就回去。现在情况复杂多变，这个阵肯定还要再换，不怕没机会看。”尹青岚拿过豆花，勺子在上面萨满一层白糖：“走之前记得去见萨满一面，帮她带点东西回部落。”
这是萨满主动提出的要求，在审判结果出来后，她请求那个东北的弟马带走她时刻挂在脖子上的兽牙。这是上一任萨满送给她的东西，她从小戴到大。如今她背弃山神残害生命，将会在牢狱中度过余生。死后脏污的躯体不应该踏入神山，她希望能够将骨灰撒入环绕着安岭的河流，希望周南池把兽牙带出去交给阿依娜，让阿依娜把这枚兽牙和她死去的三个孩子葬在一起。
周南池去特控部牢狱见了萨满，在下午两点左右匆匆离开。
他一走，留下的就是四个无所事事的人，各自拿着盆瓜子在石桌旁边嗑。
祝阮菱咳嗽一下，悄咪咪看着尹青岚。迟钝如她都看出今天尹青岚情绪的不对劲，而且一直到现在段先生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可真是太不寻常。
祝阮菱试探性地问道：“段先生怎么不在，组织给派任务啦？”
尹青岚摇头：“没有。”
祝阮菱看着尹青岚的面色，很想问问尹青岚是不是和段先生吵架了。但仔细回想，尹青岚对段先生的态度好像从来都那样，也不存在什么吵架不吵架的说法。
吃完午饭后，尹青岚就又回了屋子。她整理行李，收拾被褥，在不大的屋子里兜兜转转一圈，目光又落到青铜钱串上。她恍然：“我说怎么觉得奇怪，昨天晚上忘记给你喂血了。”
尹青岚坐在床边割破手掌，挤出血滴在青铜钱串上。青铜钱吸饱灵血后心满意足，撒娇似的在尹青岚手里晃荡。尹青岚垂眸，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青铜钱表面纹路。她的视线在铜钱古朴的青色之前失焦，过了好久才回过神。
尹青岚拿起手机给屠长河打电话：“给我查查看段玦去哪了。”
屠长河刚开完会，送走一批外国友人，瘫坐站在沙发上疲惫不已。听到尹青岚的话，他起初也是一惊：“怎么了？人没了？昨天不好好的？”
“我早上没看到他。”
早上？那到现在才不过九点钟，这才几个小时？
屠长河不知道尹青岚在抽什么风，闭上眼，敷衍道：“人家就是出去了，过会就回来了。你要是不放心也别给我打电话，给他打。”
段玦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以前跟在尹青岚后面转的小孩儿。一会儿功夫没见到人就这么火急火燎，至于吗？
尹青岚磨磨牙，说道：“听说你昨天和他聊的不错啊。”
“咳。”屠长河咳嗽一下，撑起身体在沙发上坐好。
“帮我查监控，看看他去了哪里。”
屠长河到底拗不过她，叫人调出胡同出口的监控。
“监控上干干净净，没有小段。”屠长河摸不准两人现在是个怎么样的关系：“现在他那身本事，我们估计是很难查到他出门去哪。他手机总带了吧？实在放心不下，你打电话问他比问我快。”
尹青岚一下子挂掉电话。
她静坐一会儿，目光移到桌上，看到昨晚段玦剥的那盘西柚。她一口也没动，西柚原本莹润光泽的果粒已经干枯，看上去发硬。
尹青岚慢吞吞走到桌边，伸手把西柚捏在手里掐了个稀巴烂，微粉的汁水沾了满手。做完后她才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又是一阵烦乱。尹青岚皱眉，抽出纸把手擦干净，拿出手机给段玦打电话。
昨天这人最后说的话真让她觉得不对劲。现在人不在，她心里就跟埋了刺一样哪哪都难受。
电话响了好几声，被人接通了。
“喂？”段玦清亮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懒洋洋，听上去很平静。
“去哪儿了？”
“尹顾问，我们是平级。我去哪你也要管？”
尹青岚一扯唇。
过一会。
“我有事儿出来一趟。过几天就会回来，别太想我。”段玦说完，居然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尹青岚深吸一口气，按掉手机屏幕把手机远远放在桌面上，见鬼似的瞧着它。
她是发了什么病给段玦打电话找气受。
小时候乖巧，越长大越是变样。或者说这人原本就是这副性子，小时候扯着羔羊皮装得好。现在不想装了，躺在地上肆无忌惮露出锋利爪牙，挑衅嚣张。
尹青岚午饭都没吃，快到晚上了才走出房门。
徐止祝阮菱顾兆三个人依旧是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垃圾桶里的瓜子壳堆起一座小山。尹青岚想了想，朝他们走过去：“晚上没什么事，带你们出去走走吧，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
屠长河虽然是妖，但平时也清修，不喜欢吵闹。胡同周围什么都没有，距离最近的景点是道观和佛庙。
祝阮菱可不想去这些无聊的地方，嚷嚷着要去大排档吃烧烤：“我的伤真好了，不会化脓，真的！”
尹青岚探探伤口，确实恢复的比她想象快许多，肉都已经长好了：“那就去吧。”
大排档在美食城，几人到的时候正好人最多最热闹。徐止去点菜，他开车不喝酒，顾兆就先拿了三罐啤酒回来坐下。
尹青岚看着顾兆熟练地打开一瓶又一瓶酒，觉得有点意思：“之前不是说修佛忌口多？”
祝阮菱猛灌一口下肚，舒服地眼睛都眯起来，笑道：“他还忌口？他就是特别挑食，一大堆不吃的东西。不过里面不包括肉和酒，嘿嘿嘿。”
顾兆不动如山，酒杯拿在手里：“我师父也不忌口。他说了，酒肉肠中过，佛祖心中留。”
他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混浊含糊的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塑料椅被拉开的刺耳划声。尹青岚闻到一大股扑面而来的酒味，一个满身肥肉泛着红光的男人站起来，踉踉跄跄朝这边走过来。
男人身上的酒味实在是大，和烟味混杂在一起，臭不可闻。男人不在意自己的脏乱，只看见两个小年轻带着两个大美女出来吃饭，他借酒气壮色胆，脑袋一热凑过来搭话：“我就说现在的道士和尚就是骗子，你不剃头还和美女出来吃饭，这样也能留住佛祖？还是说这两位美女是观音菩萨，被你们养在庙里的？”
他语气黏糊，眼神放肆地在尹青岚和祝阮菱身上游走。下、流充满恶心意味的话一出口，顾兆一下子就冷了脸。祝阮菱脾气爆，当即单手捏爆了啤酒罐子。拿着烧烤出来的徐止见状马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手免得牵扯到背后伤口。
“喝醉了是吧。”徐止也挂脸，他放下烧烤，手在男人背上拍了拍。旁人眼里轻轻的两下，男人却好似被重重打了一拳，一下子歪出去好几步。
和男人坐一起的几个男的见状立即站起来：“不是，你还真他/妈喝多了啊？”
男人确实喝了很多酒，酒意没散，麻痹神经。他摊在那里胡乱摆手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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