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1/2）
李怀信
怎料她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颂莎就直直睁开眼对上尹青岚的目光。与此同时蜷缩在她身边的白蛇也狠狠抽搐几下，细细弱弱的蛇信慢慢探出来，在空气中一晃而过。
王宥离得近，被颂莎这反应一惊，连连后退几步。
颂莎看着尹青岚，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
“怎么...会醒不过来。”她声音沙哑的不行，尾调却依旧上扬，带着点奇异的柔美。
颂莎显然经历过一场可以说是虐杀的恐怖遭遇。刚才尹青岚检查她身体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声带已经被割断了。可现在不过过去十几分钟，她居然就能完整整说出一段话。
说完这几个字，颂莎整个人都好像过了一遍水，抑制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断断续续从喉咙里咳出颜色发暗的污血。她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看着尹青岚，隐隐带着笑意。
尹青岚反手扣上颂莎手腕，凝神查探。半晌，她松开手给颂莎拉上毯子，弯弯眉梢舒展开：“恢复这么快？”体内大大小小七八十个被钉子穿破的血肉空洞在这短暂时间内迅速蠕动生长，都已经快要长好了，只剩脸上因为暹罗咒术留下的指甲盖大小的黑印没有消掉。
颂莎苍白干裂的唇瓣倏然挑起，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她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王宥拿纸过来。王宥抽出几张纸放到颂莎手里，看着她自己勉力支撑起身体，用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去擦身上的血污。
想起颂莎麻烦的身份，王部长不免唉声叹气：“你家是暹罗术士大家，又和暹罗军方关系匪浅。最近争家产闹得天翻地覆，你不是因为这事偷渡过来的吧？”
颂家只要男性继承人，颂莎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和颂莎的二叔叔在一堆人里厮杀出来一路争到了最后。颂莎与哥哥不合，一直坚定站在二叔叔那边替他斡旋南洋关系，这事不算隐秘，随便查查就能知道。就是不知道她这次怎么会违反特控部规定返回国内，和这群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的术士碰到一块。
颂莎把沾满血迹的纸巾扔在一边：“他们争到哪一步了，哪个死了？”
“死倒是还没，但你叔叔好像快输了。”王宥也是个人精，视线上下一扫看出颂莎没有半点紧张之情，奇怪道：“你不是帮你叔叔做事？”
“是啊。”颂莎亲昵地摸摸凑过来的蛇头：“我这次就是为抓我哥的把柄，送他去死啊。”
“把柄。”尹青岚了然：“那些是你哥的人。”
“没弄死吧，我要带回去的。”颂莎好似忘了自己被救出时的凄惨，提到那些人的时候居然在笑：“他让这些人过来是为分你们灵气复苏的天地恩泽，想看看能不能抢你们的天机气运。你们的东西，不会让给异族吧？”
当然不会。越是到这个时候，国内正统信仰的力量就越是要集中，容不得他人觊觎插手。
“那就杀鸡儆猴。”颂莎很真诚地提建议：“最好你们特控部去交涉，我和叔叔努努力配合配合让我哥出局，怎么样？”
尹青岚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为了这个，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今天如果不是我们机缘巧合找到那些人，你可就死了。”
“世上没有什么如果。”颂莎放松下来，闭眼靠在枕头上，沾染血污的白蛇爬到她脸颊处：“我运气好，赢了就是赢了。”
尹青岚的目光移到条通体雪白的小蛇身上。她看得出这条通灵的蛇已经与颂莎命格相连，古怪至极。虽然她仅仅与颂莎见过见两面，但不妨碍她觉得颂莎不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或许今天就算他们没来，棺材一开颂莎也有办法处理他们。
所以现在莫名其妙参与别人夺权斗争中去的尹青岚有点不愉快。
“尹顾问。”
颂莎躺了一会，蓦然睁眼仰头看她：“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您救我。我和段家关系密切，认了一位长辈做姑姑，这么算您也是我的长辈。”
尹青岚的实际年纪是颂莎的四五倍，当然可以算得上是长辈。但是听颂莎这样的辈分算法她就觉得不对劲，搞不太懂这里面的逻辑递进关系：“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颂莎轻轻咳了两声，笑得眼波流转：“上回他们回去就把段先生和您的名字记在了段家族谱上。”
泛黄古籍上，孤零零一列里两个东方名字像藤蔓一样长在一起。往后几十年上百年，只要段家还在，这两个名字就会永远醒目地挂在段家族谱上，不可分割。
尹青岚神色怔愣。
什么名字什么族谱？
她着实没有想过段玦还留着个这么大的惊喜。
颂莎和白蛇结了命契，身上的伤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恢复。当了晚上已经能够不要别人的搀扶自由下地走动。暹罗军方也很快来了电话，态度很好地为颂莎违反特控部规定的事道歉。几个领导寒暄几番，然后颂莎身上就没了罪名。
她悠然自得地去关押那几个暹罗术士的房间转了一圈。出来时白蛇吸满精血，异常满足地瘫软在颂莎肩颈上。她心情显然不错，甚至借用食堂的厨房，坚持要做暹罗餐食给几人吃。
“尝尝看。”颂莎脱掉与她格格不入的围裙，支着下巴看着几人。桌上堆满了暹罗菜，绿咖喱和虾酱炒饭色泽鲜艳动人，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祝阮菱率先尝了一口，噗嗤噗嗤呼出几口热气后赞叹：“好吃——你厨艺居然这么好哇。”
“我十几岁前和母亲生活在南洋，她工作忙，家里都是我在打理。”颂莎美目盈盈，右脸颊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狰狞黑印没有遮去她半点风采：“到颂家后吃喝不愁，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自己做饭。”
段玦在旁边拿着筷子挑挑拣拣，给尹青岚除去炒饭里的青辣椒丝。他动作很自然，从坐上桌到现在自己没有吃一口，都在伺候尹青岚。神情叫一个自然惬意愉悦，而这就是段家人口中手段狠辣、善恶难辨的老祖宗。
颂莎的视线在段玦身上绕了一遍，一转头直直对上尹青岚。
尹青岚咽下一口咖喱饭。
按照中国人吃饭桌上的习惯，只要没有食不言这个规矩就必定是要边吃边聊点什么的。
“这次回去你打算怎么对付你叔叔？”尹青岚语气淡定极了，平铺直叙戳破颂莎遮遮掩掩的心思。
颂莎手指抵在自己唇边，笑了：“看出来了啊。”
明明凭借自己的手段就可以解决那几个暹罗人，非要拖到现在。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自己哥哥和叔叔争得再久一点，两边消耗得再多一点。
尹青岚看着碗里冒热气的炒饭：“你要做事我不管，你耗着他们放纵这些术士伤害我国公民，这笔账明面上抹掉了，但在我这可还过不去。”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掉到了冰点。
颂莎一愣，一瞬间觉得对面坐在一起的尹青岚和段玦很像。一个随和一个漠然，都有种高位待久了不管旁人心思的傲气。
而且关于这一点她的确是理亏，颂莎收敛起笑容：“以前我不知道，这几天他们应该没有闹出人命...很抱歉，颂家会给这些人安排赔偿。”
桌上没有人说话，祝阮菱把筷子戳在炒饭里，看着颂莎的目光也冷下来。
点到为止。
尹青岚筷子一动夹起炒粿条：“吃饭吧。”
几个暹罗术士被抓，他们给邵际鸿下的情降和给宋知乐下的飞头降是彻底解开了。那家被盘下来的佛牌店算是几个暹罗术士打入内部的第一个据点，短短几个月居然也有大把的流水和大把的客户。徐止过去处理满屋子脏东西还要誊抄客户名单，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
颂莎没有在申城待多久，暹罗那边一通电话她就急匆匆定机票走了。
又过几天，特控部再一次空前绝后的热闹。
大明星宋知乐红唇大波浪，踩着高跟鞋拎着弟弟过来给尹青岚道谢。她是真心想感谢几人，也是真心想和几人交朋友，大包小包拎过来各种礼物，还有特地带给祝阮菱的面包甜品。
相比之下，跟在她后面过来的邵东绪就显得要官方很多。他穿着正式的西装，手上拎着一面鲜艳的锦旗，俊朗的眉眼沉着，彬彬有礼向尹青岚道谢。
“宋知乐都和我说了，感谢您替我解降。”邵东绪家里也是申城有名望的，对最近玄术圈子里的异动知道得比一般人清楚得多。只是他一向和这些事情不沾边，也是没有想到那个和自己没有什么交集的赵雅梦会把注意打在自己身上。
邵东绪也知道这段时间自己不对劲，着魔一样看不到赵雅梦就觉得惴惴不安。上回带着赵雅梦去吃饭，吃到一半他心里那种诡异的波涛汹涌的爱意突然就没了。
他觉得古怪，却也当机立断当场和赵雅梦提出分手。没想到昨天宋知乐过来和他说，他这段时间的吊诡是因为被赵雅梦下了情降，何其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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