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1/2)
白瓷
除夕的夜是热闹的,也是静谧的,春华将窗户留出一条缝来,梅花的香气便迫不及待地夹着凛冽的雪的气息溜进屋中。
一群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炭火前,这时倒也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秋实一贯负责各种信息传送,想必不久后也应当回来。
春华欢喜地将包好的饺子放在盘子上,藤月也坐在一边,手中鼓捣着什么,不过姑娘有些笨手笨脚,刀枪舞的英姿飒爽,包饺子却颇有些七窍开了六窍的感觉。
她的鼻尖沾了些许面粉,像只调皮的小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杰作,轻轻“哎”了一声,最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将手中那个有些丑陋的饺子摆在角落。
裴映洲在旁边看着,目光温柔。姑娘总是这样,少年老成,仿佛什么都波澜不惊又坚韧无比,鲜少见到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仿佛此刻,才能确切地感受到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天真少女。
郎君的目光无声,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下一秒,姑娘扭头过来,像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看着他的手,惊叹道:“裴映洲,你包的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藤月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向不茍言笑的裴三公子手上捏了一个小兔子。
可爱的兔子配上他的表情莫名有些滑稽。
郎君将兔子递给藤月,有些不自在,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给你。”
只有软糯的兔子和姑娘四目相对。
兔子是很可爱的兔子,人也是很可爱的人。
一旁的听风没有想到,自家公子会有这么一天。仿佛藤月在,他便有了人情冷暖,不再是那个冰冷的裴三公子,是真实鲜活的裴映洲。
他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藤月觉得心里升腾了一股暖意。姑娘话语带笑,动作却小心翼翼道:“不想郎君还有这样的一双巧手。”
“你还喜欢什么?”裴映洲开口。
“怎么,裴三公子是要摆摊去卖泥人吗?”藤月调侃道。
“也无不可。”郎君面色淡然,话语之间,又捏了只猫儿。
猫儿与兔子并排着呆在屉笼里,倒也登对。
听风简直要叹为观止了。
然而这和谐的氛围很快被匆匆的脚步声打破,秋实匆匆进来,对藤月道:“小姐,出事了。”
“苏公子在满洲遇伏,生死不明。”
裴映洲手上的饺子瞬间没了型,藤月注意到他听到这句话时陡然用力的手,郎君面上不显,但手中的饺子怎么也包不下去。
藤月索性不顾面粉,执起了裴映洲的手。
“你可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姑娘问道。
“传信的人说苏公子本想埋伏阿尔斯勒残军,但是或许被人走漏风声,才无奈兵败。后来再去,木石谷已是血流成河,独独没有苏公子的尸体。”秋实老实说到。
藤月感觉到裴映洲的手握紧了她的,她安抚性地回握,道:“秋实,你先给二哥五哥传信,他们在尹州,消息比我们精通的多。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苏望轩突然失踪,藤月心中不好受,但是更难过的,肯定是裴映洲。木石谷到底发生了什么,还需要他们查清楚。
对有的人来说,此夜是新的开始,对藤月一行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挨的夜。
直到第二日,京中终于传来了消息,魏明帝命安王前去满洲暂代主帅。这个结果藤月并不意外,昨夜变故突生,他们措手不及,冷静下来却知晓,苏望轩失踪定不是巧合。
苏望轩行事谨慎,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定不会鲁莽出击,尤其是他在京中还有牵挂,怎么可能贸然行动。
如此,便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或者说,不想让阿尔斯勒残军那么快被剿灭。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藤月也看不清了。
魏明帝近日焦头烂额,边关加急的快报几乎堆成了山。苏望轩失踪后,摩多愈发嚣张,竟然隐隐还有想要将满洲收入囊中的意思,几乎每天都在不断试探。
但是看情况,苏望轩应当不在摩多手中,否则他早就迫不及待地前来示威。只是苏望轩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否还活着,目前还没有消息。
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魏明帝越发觉得心力交瘁,前几日批折子,竟莫名其妙咳了血。他心中惊骇,连忙暗中找来太医查看情况,只是太医也查不出来,都说或许是陛下太过操劳,一时气急攻心,开的都是维稳的方子。
他恨不得把这些尸位素餐的庸医通通拉下去赐死,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继续用滋补的药。只是将身体不适的消息通通封锁起来,对外只说陛下担忧朝事,连后宫这几日都无暇顾及。
过了两日,身体好些,魏明帝去了贤妃处。
“陛下。”贤妃依旧是温柔解语的模样,轻声说:“臣妾想邀藤月入宫。”
“哦?”魏明帝倒是有些稀奇。贤妃与樊氏一族义绝,如今怎么会莫名对藤月刮目相看,还多番邀她进宫?他探究的目光扫到美人清澈的眼,听得贤妃道:“如今阿尔斯勒旧部越发嚣张,臣妾想为陛下分忧,多多打探消息,早日让陛下收服青鸾军。”
贤妃话语坦荡,魏明帝知道反正自己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依靠,也就允了。
“不知为何,妾身近日总觉得有些头晕恶心。”话题叉开,像是有些羞赧,贤妃继续道:“本想让太医查看是不是…谁知是空欢喜一场。”
她隐去了话里的遐想,魏明帝便也明白了贤妃话中的意思,笑道:“爱妃不必心急,你与朕的日子,还长着呢。”
“臣妾心中奇怪,既不是有孕,为何好好的这般。让太医再三查看也找不出原因,臣妾记得…睦景姐姐当初好像也是如此……”似是有些疑惑,贤妃的无心之言让魏明帝的面容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睦景早逝,是他心中一直难以言说的疼痛,贤妃今日之说,难免让他生疑。
难道睦景的死,不是因为重病,而是有人蓄意伤害?
钦天监曾说,他与睦景此消彼长,睦景于帝星有碍,所以才迟迟无法病好,因此他对睦景,除了挚爱,心中总是藏着一股莫名的愧疚。
“说来也巧,臣妾最近用的这套白瓷,正是当年欲上供给中宫的那套,内务府一直将它闲置在库中,臣妾不忍姐姐心爱之物蒙尘,便擅自做主,拿出来用了。仿佛用着这瓷,姐姐也就还在。”贤妃顺势将桌上的白瓷拿起,十分喜爱的模样,话语却是止不住的伤感。
当年内务府送来了两套一模一样的白瓷,一套睦景皇后用过,便随着一起下葬,另一套则一直被闲置在内务府库中。
直到最近才随着新进的瓷一同被贤妃拿出来重见天日。
这白瓷魏明帝有印象,除夕之夜贤妃一直爱不释手,就连用膳也是以白瓷盏相盛。
不过一套死物,也没有规定只能中宫特用,魏明帝也就没有追究,而是道:“你若喜欢,往后的白瓷,朕让他们都送来你宫中便是。”
“可惜之后的都没有姐姐的那套华美。”贤妃轻轻叹了口气道:“臣妾没有姐姐的福气,没用几日,那白瓷上的彩绘竟越来越淡,想是姐姐福泽深厚,才配得上这白瓷焕彩。”
这话倒是引起了魏明帝的注意。
宫中确实常有供瓷,但不曾听说过瓷器上的花纹还会褪色,想起贤妃莫名其妙头晕恶心,加上睦景之前的症状,魏明帝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吩咐内侍道:“去将太医唤来,再让内务府找个精通制瓷的人。”
“陛下是怀疑……”贤妃面色惊恐,看见魏明帝阴沉如水的面色,瞬间不吱声了。
内侍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内务府便带着人匆匆进了殿中。
“回陛下,这是釉上彩。虽说烧制出来图案精美,但不适合作盛装饮食类的器具。”制瓷的人端详了半晌,问一旁的贤妃道:“敢问娘娘,这瓷器可是作器物盛装膳食蒸过?”
“正是。可是有何问题?”贤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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