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1/2)
太傅
裴昭上一次进宫,还是裴映洲娶妻之时,当时陛下提醒他,不要顾与杨相的往日情分,他原以为是提醒自己。
时至今日,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祸起萧墙。
他一生沉浮,勤勤恳恳大半辈子,最后选择激流勇退,就是为了向魏明帝表明,裴家没有旁的心思。只是就此放手,却也忽略了家中儿女。
对儿子与孙儿太过信任,没有管教好,是他的过错。
裴昭年事已高,此时却跪在殿前。春寒料峭,寒风毫不吝啬地拂过他花白的发,他声如洪钟,高声道:“罪臣裴昭,求见陛下!”
魏明帝坐在书桌前,贤妃在一旁磨着墨。内侍已来通禀,殿外老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二人耳中。魏明帝却不急不恼,自顾自写着字。
片刻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个大字便映入贤妃眼帘。
魏明帝的表情无悲无喜,道:“爱妃觉得这字怎么样?”
“陛下的字,力透纸背,挥斥方遒,自然是极好的。”贤妃说。
“朕记得,裴家三郎的字,才称得上一个极好。”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小事,魏明帝道:“恩荣宴时,他曾用一方普通的锦缎,换了朕的云锦去,张狂的很。”
“是陛下爱才。”贤妃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话语温柔。
“是啊。”魏明帝感叹了一声,道:“裴家老三的行书,是裴太傅所授。朕也曾于裴太傅跟修习书法,可惜心性不坚,只学得几分神韵。”
他忽然转了话题,道:“姝华以为,朕应当如何处置裴家?”
“臣妾不敢妄议。”贤妃躬身行礼。
“无妨,只当是夫妻之间的一些玩笑话,朕不会怪罪。”
“臣妾不知裴家究竟做了何事,只是觉得太傅年事已高,跪在殿前,甚是可怜。”似是有些不忍,贤妃踯躅了一下,最终道。
“朕倒是忘了。”似是才反应过来裴昭还在殿外,魏明帝说:“如此,便让他进来吧。”
“那妾身先行告退。”似是想起了什么,走之前,贤妃在魏明帝耳边轻声道:“妾身与藤月,这些日子相处的还算和谐,据说残存的青鸾军在满洲,妾身也不知真假。她与裴映洲,似乎十分恩爱。妾身斗胆请求陛下,不要让妾身这把年纪,还要去哄小姑娘。”
这便是让魏明帝看在藤月的面子上为裴映洲求情了。
“爱妃宽心,朕是惜才之人。”魏明帝对裴映洲印象很好,这小子是个木愣的,又与裴家不和,魏明帝爱才,也没有一起追究的意思。只是裴映洲到底是裴家人……究竟如何处置,还要看裴昭的态度。
若是裴昭识相,为裴家留一丝血脉也未尝不可。
魏明帝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贤妃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行礼告退。
她出殿时,与裴昭擦肩而过,老人似乎因为跪了太久,半天难以起身,贤妃让内侍将裴昭扶起,道:“太傅,外面风大,陛下也无可奈何。”
这话提醒的隐晦,裴昭道了谢,颤巍巍进了殿中。
“罪臣裴昭,拜见陛下。”大概是年纪大了总喜欢怀念从前,裴昭如今的模样,倒是让魏明帝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拿着戒尺训斥他的老师。
杨相温和,裴太傅严厉,但到底都是俩人一路扶持,才有了如今的魏明帝。杨中正已死,魏明帝也不想对裴家赶尽杀绝,只是裴家的所作所为都踩在了他的底线,还肯见裴昭,便是他最后的退让。
“太傅。”魏明帝也不打哑迷,直接道:“太傅此番,实在是让朕难做。你的两个儿子,主意可是大的很呐。”
他起身,一旁的纸张被风翻起,裴昭清楚地看见那几个大字,道:“是老臣没有管教好子女,使他们酿下大错,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陛下如何处置,老臣都无怨无悔。”
“若是谋害皇族呢?”
魏明帝的话让裴昭心中一惊。
“睦景之事虽重,但朕顾念旧情,想放裴家一马,可是裴家大公子所做之事,连朕也无法徇私。”魏明帝话语平淡,裴昭却感受到了滔天的怒气:“太傅可知朕为何这些日子精力不济?”
裴昭不敢擡头,听得一字一句落下来,砸的他几欲站立不稳。
魏明帝说:“概因裴家大公子所贡鹤年。”
裴昭想过无数种裴家无路可退的境况,万万没想到会是谋害帝王!此等大罪,便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陛下,就是给十个胆子,大郎也不敢谋害陛下啊!”裴昭连忙跪下,匆匆道。
“若是他想要以此对太子示好呢?太傅不会不知道,裴士诚与裴胥为太子赴汤蹈火,甚至去了千里之外的青州吧?”魏明帝话语平淡,寥寥数语却表明裴士诚与太子之间这些事他都已清清楚楚。
帝王的话句句诛心,让裴昭无法反驳。魏明帝反问道:“朕要如何相信,裴士诚没有谋反之心呢?”
“太傅如今还能和朕在这里说话,是因为朕顾念旧情,或许太傅年事已高,被旁人所蒙蔽。朕愿意放太傅一马,是因为太傅是朕的老师,至于旁人……”
裴昭明白了魏明帝的意思。
魏明帝或许不会杀他,却不会饶恕裴家其余的人。而放过他,是因为他与杨相,都是辅佐魏明帝的老臣,杨相已死,表面上他早早退出朝堂之争,若是就此跟着被下狱,难免遭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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